第2章 被澆熄的烘爐

從雲林到高雄，在當時交通不發達的年代，是要經過一番折騰，不斷經過轉車，藉由不同的交通工具，才能抵達目的地。中午阿母和先生離開家鄉，由兩位兄長分別騎兩輛腳踏車載著他們，要先到北港鎮上坐客運車到嘉義火車站，搭上藍皮慢車，經過三個多小時才會到達高雄。到了高雄，在車站搭三輪車到了內惟，這一路上奔波勞頓，時間來到了晚上六點多，要生火煮頓晚餐，已經太晚了，於是先把行李還有帶來的衣物整理好，一切就緒之後，我的父親就提議說：「太晚了，我看妳也累了，我們到巷口的麵攤吃麵，吃飽之後，我們在附近走一走，逛一逛，讓妳了解這周遭的環境。」

我的父親的職業是警察，因為結婚之後有分配到宿舍，它是一間日式的房子，沒有什麼格局可言，就是一間鋪著榻榻米的大通鋪，中間有一扇拉門，隔成兩個房間。吃飯、睡覺都在榻榻米上。宿舍裡沒有廚房和浴室，只有幾間公用浴室及幾間公用廁所，平時有工友負責清掃，但是使用的時候，還是要維護清潔，才不會影響到別人如廁。

宿舍沒有廚房，說是廚房，只能說是簡單搭個小棚子，要生個爐火，為了安全起見，還是要把「烘爐」（台語）拿到棚子外，生火之後，再拿進棚子裡。

搬進宿舍第一天，由於時間太晚沒有煮晚餐，第二天阿母特別早起，準備煮粥要給先生吃。起烘爐火，跟起大灶火是不一樣的，對阿母來說都是要重新學習。她把烘爐來到圍牆邊，這樣生起的火苗才不會被風吹熄。好不容易生起的火苗，想要添加煤炭的時候，正巧被隔壁鄰居一盆水給澆熄了。阿母大叫一聲，鄰居還有正在睡夢中的先生都被嚇醒了，那位肇事的鄰居探出頭來對阿母說對不起，然後把他們家的烘爐拿過來，也順便把爐火生起來。這位肇事的鄰居，是一位外省媳婦（台灣人嫁給外省人）；她會許多麵食料理，就這樣不打不相識，變成好鄰居，也是請教料理的達人。

那個被澆濕的烘爐，放在太陽下曝曬，必須要等到曬乾之後才可以使用，接下來要煮飯料理三餐，必須借用鄰居的烘爐。鄰居為了向阿母賠不是，特別教授阿母生起爐火的技巧，可以很快把火生起來；另外，還拿來幾顆饅頭作為賠禮，解決了早餐這一頓。

饅頭很紮實，非常有咬勁，咀嚼過後有麵粉香。她對母親說：「做警察唯一的好處，就是米、鹽和麵粉有配給，所以是吃不飽也餓不死，以後有空教妳做麵食，不然每天吃飯也會吃膩。」從來沒有吃過饅頭的阿母，覺得饅頭的味道吃起來非常香甜，是可以學起來的一道點心。阿母心中雀幸，原來當警察還有配給米、麵和鹽，這樣一來就可以省下許多菜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