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Abyss

到了晚上，準備就寢的時候，丹竣照著彥現的指示，泡杯安神茶給櫟彬喝。

看著包裝上的說明，小心翼翼地倒出茶葉，將茶葉倒進掛在茶壺裡的濾架中，接著緩緩注入熱水，等待茶色出來後，才倒入杯子裡。

「小心燙，喝慢一點。」

見那坐在床上的人慢慢張口啜飲著，感覺自己真的像是在照顧小朋友一樣，體力還沒恢復完全，無力睜眼的他，只能憑靠觸覺來感受茶的溫度，想盡辦法噘起嘴將茶吹涼，覺得可以入喉了才繼續喝下一口，一連串的動作可愛到不行，看來這就是喜歡的感覺吧。

「好乖，已經喝完了呢！」

丹竣把杯子收走後，伸出手摸摸櫟彬的頭，因為無力反抗，只好乖乖讓他摸著頭，連皺眉的力氣、發出抵抗的聲音都沒有，只能像個洋娃娃待著，任由他這麼做。

反正讓這哥有成就感可不成問題，加上自己好像也沒被他佔到什麼便宜，那就隨他高興吧。

「好好休息吧，不用擔心，課業上的事，他們會幫忙處理的。」

是這樣就好，不然這下可好了。

當櫟彬進入熟睡後，即夢見自己身處黑暗之中，伸手不見五指，也喪失方向感。

突然間，感覺到有聲音靠近，之後漸行漸遠，發覺是熟悉的聲音後，便隨著聲音的方向跑去，跑著跑著，竟跑離了那漆黑的空間，進入到一片光明的地方，前方的亮光過於刺眼，只能瞇著眼看著。

光亮的前方有個黑影，是自己曾愛戀過的那個男孩，對著自己說了幾句話，但因距離太遠，而導致只能依稀看見嘴型。

當自己嘗試著靠近，卻發現眼前的身影離自己愈來愈遠。

隨後眼前的人影不見了，變成兩個人，是爸媽站在那裡，結果像剛才一樣，看不清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，再度嘗試一次，又是一樣的情形，緊接著一道強烈的白光逼近自己，霎時間，又再度回到那黑暗的空間。

「怎麼又回來了？為什麼又要離開我？」

只剩下不解的自己留在這深暗的地方，這次沒有聲音引導自己逃離這個空間，深信有辦法可以逃離這裡。

不料在思考的過程中，被一團黑影給抓住四肢，硬扯下來，連反應的時間也沒有，硬生生地被拉了下去，往下一望，深不見底，底下竟是一片汪洋，想掙脫開來，也逃不掉了，就這麼進入那片水域中。

不諳水性的自己，嚇得臉色發白，只見離水面越來越遠，能吸入的空氣越來越稀薄。

「是要死了嗎？反正也沒這麼值得留念的…」

在耳邊傳來了一些聲響，又是那熟悉的聲音。

「為什麼要拋下我？不要離開我…」

入睡的丹竣隱約聽到一旁有低沉的氣音迴繞在耳邊，於是便張開眼，看到櫟彬正流著淚，嘴裡反覆說著一句話，虛弱的聲音讓他聽不清，只感覺到是在說「不要離開我」的樣子。

是夢到什麼了？不是說喝了安神茶，就不會做惡夢的嗎？

回想一下，彥現說是「比較不會」，而不是「絕對不會」，好吧，看來這回被自己給碰上了。

沒親眼看過櫟彬流下淚的丹竣，愣神地看著他，不知到底是該安慰他，還是放任他哭個痛快，不像當時自己透過影像所看到的那般痛哭，而是他不自覺地眼淚就流下來了，不管怎麼樣，都是令自己感到心疼的。

「我不會離開的。」

不知道是夢見了誰，反正先這麼做吧。

櫟彬還未從夢中醒來，當他認為自己在夢裡已經快死的時候，有隻手從上往下探入水中，對他張開手掌，示意要他抓住，因此他伸出了手回握，最終成功脫離了險境。

丹竣沒想到自己原先幫櫟彬抹去淚水的手，竟會被他握住，接著被拉得更靠進，他靠在自己的懷裡，緊緊抱著，安心地熟睡了。

感受到他逐漸平穩的氣息，便放心地露出笑容，在他額頭上落下一吻。

「好好休息吧，現在不會有什麼事讓你感到難過的了。」

到了明天早上，櫟彬醒來後，看見映入眼簾的，不是這哥的臉蛋，而是他的胸膛，睜大眼看著後，趕緊把抱住他的手鬆開，想不到又被他抓住，抱了回去。

「昨天抱我抱這麼久了，該換我抱回去了吧？」

「昨晚的事，當我沒做，那是因為我做夢了，所以不知道狀況才抱的。」

丹竣扁起嘴看著櫟彬，嘟嚷說道。

「我不管，現在就想抱回去，誰叫你昨天抱著我，把我給抱疼了！」

「憑哥的狀況，還不至於把你抱痛了吧。」

「既然你已經恢復好了，那就能行了吧…」

「你覺得我的傷，像是有恢復了嗎？」

櫟彬掀起衣服，身上滿是紗布和繃帶包紮著，還看得出有血在紗布上，丹竣看到後，尷尬地回答。

「呃…沒有…」

「那能換藥了嗎？」

「等…等我一下…」

丹竣隨即起身，趕緊走去把醫藥箱拿出來，幫櫟彬換藥，擦傷倒還不是很嚴重，但劃傷可就沒那麼容易好了，傷口算得上是深的。

換藥的過程，櫟彬既沒喊痛，也沒落下一滴淚，只是淡定地坐在床邊直到換藥完成。

「你怎麼不會痛啊？我看了都痛。」

「這不算什麼，經歷過比這痛的，可多的是。」

外在的傷可以恢復，不過心痛可是恢復不好的，總有時候，這個傷疤又會被揭開，永遠不會癒合。

這哥可能不懂吧，從小到大都是受人關愛的，哪像自己時常陷入那最難逃掉的、永無止盡的深淵。

感情一直都是困住自己的事物，常打亂自己的生活，原本自己也能過得好的，但上天總是想給予自己不平凡的人生，平凡無奇的日子反倒是自己最嚮往，也最難得到的。

「假使你就是那個能救贖我的人，那麼請帶我逃離這痛苦的深淵吧。」

突然間，丹竣好像想到了什麼，看著櫟彬說道。

「對了，忘了跟你說，他們兩個有幫你請假，你就好好待在這休息吧。」

「那可不行。」

「為什麼不行？都傷成這樣了，體力也沒完全恢復就想回去上課，這樣怎麼能把魔法學好？」

「他們放學後會幫你練習，你這幾天都別想偷跑出去了。」

於是櫟彬起身去書櫃拿出幾本厚重的魔法書，吃力地搬到桌上放著，之後坐在地上回應道。

「那我現在看書總行了吧。」

發現說不過櫟彬，丹竣也只好作罷，反正他想要做什麼，自己怎麼樣也攔不住，還是隨他吧。

自己便走去冰箱前，打開冰箱門，拿出還沒動過的飲料來喝，瞥眼一見，那人正開始認真地看著那些魔法書，沉浸在那些複雜難懂的文字當中了。

眼看時間快到中午了，結果早餐都還沒吃的兩人，一個肚子餓得咕嚕叫，另一個則繼續看著眼前的書，連想吃東西的想法都沒有。

「我餓了，要吃什麼？我來煮。」

「你想吃什麼就準備什麼吧，我對吃的不要求。」

依照櫟彬的性格，有得吃就好，至於吃什麼倒不講究，好像吃只是為了滿足生理需求似的，幾乎一個禮拜吃同樣的東西也不會膩。

然而對丹竣而言，可不是這麼一回事，吃飯最重要，什麼事忘了做沒關係，唯獨吃這件事可不能錯過，而且他對食物的要求很高，要吃得慣才行，還有菜色要多變，光是接連兩天吃到相同的東西，就會感到厭煩了。

「哎～怎麼可以不在乎，吃東西是種享受，可不能隨隨便便。」

丹竣隨即拿出鍋碗瓢盆，接著去冰箱取要用的食材，仔細清洗菜葉後，就開始準備料理了。

忙碌了好一陣子後，終於將煮好的飯菜端上桌，櫟彬看著滿桌子的菜，愣了一愣，問道。

「我們才兩個人吃，用不著煮這麼多吧？」

「我們早餐沒吃，當然這餐要煮多一點，趁熱吃。」

說完便動起筷子夾菜，配著飯大口吃著，兩頰塞得鼓鼓的，就像隻天竺鼠一樣，不免讓櫟彬笑出聲。

「哥，你是餓一餐，又不是餓一天，吃這麼急是做什麼…」

「拜託…我只餓一餐就已經快不行了，你這個還沒恢復好的人，可要吃多一點！」

接著丹竣把一個荷包蛋夾進櫟彬的碗裡，又把一塊雞肉夾了進去，櫟彬看著眼前這哥是深怕自己餓著了，給自己夾菜的動作，之後望向自己的碗被他放滿了許多菜，趕緊攔住了他。

「太多了…哥，你夾你要吃的就好，我要吃的話，會自己夾的。」

「我看你夾的少，擔心你吃不夠才夾的，不然你餓昏了，我找誰來幫我…」

櫟彬邊吃邊笑著，而丹竣看到他開心的模樣，也露出一抹笑顏。

看來這就是幸褔的感覺，櫟彬這麼心想著。

難得自己能夠再次感受到被人照顧的溫暖，原來自己還配得上，以為自己已經再也無法感受得到了。

那個小時候就被你照顧的人，肯定很幸運吧，自己能夠擁有這份溫暖的時間，還有多久呢？